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想死的心都有。
虽说是小道消息,但我也知道九不离十,学习委员打听的消息准没错。
我很羡慕其他同学可以留在本城市高大上的三甲医院实习,三甲医院接收的病人多,接触的病种也多,所以能够学到更多的临床知识,但我知道,这种机会我是羡慕不来的。
因为我很倒霉,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倒霉运。
第一次倒霉运是我一出生,我母亲就难产死。
是的,大家都说是我克死了我的母亲。
父亲说我是克亲命,于是找了镇里最好的阴阳先生给我改命,谁知阴阳先生掐指一算,跟父亲说我是百年一遇的泣血凤凰命,亲近的人轻则残废,重则丧命,命硬无解,只得丢弃。
出乎意料的是,父亲那天骂了阴阳先生。
哪知当晚阴阳先生暴毙,惨死家里,三天才被人发现。
直到父亲死前帮我找了出家的外婆,在寺庙里才勉强将我养大。
长大后我慢慢觉得,这样的自己为什么还要来到这个世界?
直到我把我父亲也克死了。
这位自我懂事以来都未曾见过的亲人。
外婆对我说,我爸送我来的时候状态已经很不对了,可他嘴里念叨的是该给她的女儿取个什么名字,让我幸福快乐地长大,说完还不忘亲了我的脸颊。
外婆说的时候很从容,这是作为出家人对世俗事的超脱。
但我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也许对我来说,父亲抛弃的怨恨,超过了亲情的纽带。
我至今还记得外婆看了我的表情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当时,即便我心里毫无波澜,可我也是没有辜负了爸爸,还有从没有见过的妈妈,努力地长大。
可是战战兢兢长大了,霉运倒是一点都没减少过。
唯一安慰的是,青梅竹马的陈立明一直陪着我一起长大,以至于我的童年不至于都是黑白。
说真的,有那么一股冲动我要非他不嫁,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因为他救过我。
6 岁的时候,我溺水了。
不是我贪玩掉了河里,我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水底有人拉了我,力气很大,我怎么想摆脱都摆脱不掉。
可在水里挣扎着几乎要断气的时候,陈立明救了我。
也是从那会儿开始,我们成了形影不离、无话不说的知己。
所以嫁给他?我怎么能害死我的救命恩人?独孤终老是我这辈子的觉悟。
当然,我也不愿把身边的人给克死,所以从小到大身边没什么朋友,只求顺利毕业,平淡过完这一生。
下辈子就别来这一遭了。
还有 3 分钟就知道答案了,班里的同学们交头接耳,都在跟老天祈祷留在大城市的三甲医院。
虽然我已经打听到自己的实习单位在哪里,可我还是紧张到指甲都被我深深掐进肉里。
说不定会有惊喜呢。
车文萱,实习单位,410 医院。
这下子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果然学习委员的小道消息还是很准的。
可事实就是那么残忍,我也只是个缚鸡之力的人类,改变不了什么结果,抽签是目前最公平的方式了。
可就在我心如死灰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吆喝声,让我觉着更是哭笑不得。
陈立明,实习单位,410 医院。
因为事先没有打听陈立明的实习单位,所以听到这个结果时我还是蛮意外的,我看着陈立明,故作嘲笑道: 是我的臭运气带坏了你,还是你今天踩到狗屎了?
也确实是,我不知道我是该安慰他还是该安慰我自己。
陈立明看起来倒不是很在乎,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给了我一个非常淡定的笑,说: 你说呢?
我: ......
所以我可以想象我们这段孽缘有多么源远流长,就连实习都能撞到一起。
我随口回了一句: 你是不相信鬼神之说呢还是不相信你的切身经历?真的,也只有你这么大胆还敢跟我做朋友。
这不是玩笑话,事实上,陈立明自从和我认识后,倒霉事也是一桩接着一桩。
有一次陈立明与我一同走在街道上,毫无防备地他的一只脚全部淹没在牛屎里,上百个行人当中,就他一个人中招。
当然,随着年龄的增长,陈立明其实也猜到了些什么,但他却总是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这次也是,古有云,寒窗苦读十年载,只为有朝跃鳞门。
读了十多年书,最后分到了一个穷乡僻壤的卫生院,这下真是鳞门跃不成倒跳进垃圾堆去了。
我一脸嫌弃,陈立明倒无所谓地安慰我。我想他脑子是不是被门夹坏了。
其实,对于医学生来说,一所好的实习医院至关重要。
首先,三甲医院设备齐全,收的病人多,自然病种就多,对医生来说,经验就是技术,技术就是金钱,在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医院实习半年都不会遇到一个房颤患者。
更直接地来讲,谁不希望毕业后的简历上写的实习单位是三甲医院呢?
所以像陈立明这样云淡风轻的人我想没有第二人了。
但抽签是最公平的方式,怪不得别人,用老人的话说,这就是命。
傍晚时分,收拾好行李后我找陈立明吃晚饭,可找遍整个宿舍楼都找不到人影,心想他是不是还在教学楼看病例分析。
虽说陈立明不善交际,朋友不多,但他学习很好,连我觉得最难得免疫学,他都能拿个全班第一。
这就算了,还是我们校篮球队小前锋,MVP 拿过不少。
有时候我就想,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让我倒霉就算了,还安排了一个这么牛逼的怪胎天天晃悠在我跟前,确定老天爷不是在变相气我?
算了,吃饭要紧。
于是我去了教学楼,找了上课的课室没找到人,还去了自习室,都没找到陈立明。
可就在路过教师办公室的时候,我听到陈立明的声音。
于是我寻声走去,真的在我们辅导员的办公室找到了他。
你的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学分专业第一名,这个要求会对你以后的职业前景造成严重影响,作为你辅导员,我必须要严正提醒你事情的严重性。辅导员的语气就不对,仿佛陈立明做了什么很大的错误决定,劝说的语气就像是在骂人一样。
我很吃惊,也很疑惑,陈立明跟我形影不离,他有什么事情都会跟我第一个商量,可是很明显,他一定有事瞒着我。
老师,其实这件事情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并未我也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医院那边的合同已经拟好了,现在就等您批准了。陈立明回辅导员道。
可是,陈立明的语气不像是坚定的抉择,倒像是硬着头破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这个决定像是违背了本心。
辅导员却停顿了好几秒钟,末了,她才回复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那边的要求是签约三年,你知道吗?要和 410 医院签订三年的劳务合同,你成绩这么好,你甘心留在那儿吗?作为一个医生,你应该为了更多的人救死扶伤,救助更多的病人,你第一选择不应该是去大医院吗?
办公室里突然没了声响,半晌才听到陈立明的答复声。
老师,我知道,但是我已经跟家人说好了,之余这个三年的合同,我签。
办公室静止了几分钟。
立明,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你知道吧?辅导员甚至有些哽咽: 我看着你走到现在,我不希望你的未来就这样了,所以你没必要骗我,说跟你家人商量了,我知道你双亲已故。
我震惊不已。
我熟悉的陈立明,竟然是孤儿
我才发觉,从来都是陈立明听我的故事,而我从来没有真正听过陈立明的故事,甚至他是孤儿我都一无所知。
半分钟后,只听见辅导员落笔下书,哽咽着声音: 你去吧。
陈立明说了一句: 谢谢您。然后走开了。
陈立明拉开办公室的大门,我愣在原地,没注意到他,此刻他的视线正好与我交接。
他目瞪口呆地盯着我看了很久,我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尴尬地笑了一下,打破沉默。
他会意过来后,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才压低了声响,对我说: 听很久了?吃饭去吧,我肚子饿了。
他像是一个做了错事被现场抓包的孩子,从她办公室到饭堂一路不语。
当然,我好几次都想问,但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
到了饭堂,我们找个偏远的位置坐下,相对而坐。
其实这一路我都在想,是什么原因,让一直是尖子生的他选择与偏僻的卫生院劳务签合同?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以他的成绩就算出国深造都是错错有余。
那个......还是他打错了这份僵直: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我看着他,笑着说: 所有同学都知道辅导员对你宠成什么样子,你连辅导员都没说,我更不好意思问了。
陈立明笑着说: 所以你不想知道吗?
我摇摇头,说: 不,我想知道啊,但是我觉得,你下了这样大的决定,一定有你的道理,而我能做的,就是支持你,再说了......
陈立明疑惑道: 什么?
像我这样差的成绩,说不定我最后也是留在 410 医院呢?
我笑了。
可陈立明却沉默了半晌,对我说: 文萱,你一定要顺利从 410 医院实习完,去更加广阔的世界。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知道为什么陈立明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但是,如果他既然这么想去 410 医院,为什么给我一种他很抗拒的感觉呢?
我猜不透其中缘由。
那晚吃完饭,我就没再过问这个事情,当然他也没提,我们很默契地平静过完实习前在学校的最后一夜。
第二天,我和陈立明两人一起坐学校的大巴去的实习医院——410 医院。车窗外,我看着生活了多年的学校慢慢从我视线缩小,直至消失在我的视网膜内,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感伤。
文萱,文萱。
我在陈立明的呼唤中醒来,原来我在途中睡着了。睁开朦胧的双眼,扒拉开车门,眼前一幕让我有些失落。
虽说来这里之前也给自己做了思想准备,可这医院的条件着实超乎我的想象。
可想想也就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这里毕竟是城市最边缘的小镇。可我想不明白的是,这里连地面竟然都还是红土砂砾铺成,红土地表面尽是参差不齐、大小不一的黄色石头,旁边一架牛车走过,地上的红色尘土荡飞空中。
陈立明,有一说一这地方也太偏僻了吧。我翻了翻白眼,十分嫌弃以及不满道。
这个时候,大巴车司机还好心指引我们: 前面就是 410 医院了,我看行程表上是写着要到行政楼找科教科的王老师,她应该会给你们安排住宿还有相关事宜,我还要送下一波学生,就这里放下你们了,祝你们学业有成。
我们跟校吧司机道了声谢谢,便一起往 410 医院走去。
我和陈立明拖着行李箱朝着我们即将实习一年的 410 医院走去,可刚走到门口,在我抬起头的刹那,我就被医院大门侧旁的大松树吓了一大跳。
410 医院的门口说大不大,可说小其实也不算小,但是相比于医院的招牌,入口左侧的一棵老松树更引人注目。
它起码有整整十个成人手牵手围成的圈那么大,树枝错综杂乱,许许多多树根相互盘旋从上往下垂落,不像平时看到的老松,这棵松树的树根都是苍白色,就好像巫婆干瘪的手。
可跟树根完全相反,树冠反而都是繁密的树叶,但不是繁密得发绿,而是繁密得发红,活生生像血一样。
老实说,站在这棵古树下多一分钟都能全身起一身鸡皮疙瘩、浑身不舒服。
我急忙催促陈立明离开。
我们走进 410 医院,门诊大厅一点都不小,虽说没三甲医院那么大,可规模也有二甲以上的水平,看来这医院前身不简单。
门诊部的装修风格偏中式民国风,虽说可以看出一些新装修的欧美样式,可墙壁装潢、格局分布,都是十分经典的中式,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只是我心里是咯噔了一下,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因为我感觉这个门诊部的装修很像奇门卦图,因为我从小在寺庙里长大,藏书阁里最多的就是各种这样的古籍,所以我对这种图很熟悉不过。
可这不是最奇怪的。
更让我心慌的是在对着门诊大厅的一个大摆钟。
这个大摆钟很大,大到跟一个成人一样高,而样式怎么看都像是民国时期的产品,边缘刻着栩栩如生的黑色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虫子,密密麻麻的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更甚者是它的声音,像是追魂焚文一样,惹得我心慌。
我看着那个大摆钟出了神,陈立明唤了我一声。
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问我。
我看了那个大摆钟一眼,想了想,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回他道: 没事儿,可能是坐了几个小时车,有点累了。
也确实是,我刚才的确是感觉到头晕。
我们来到导诊台想询问科教科的位置,可导诊台没有人站岗。
一般来说,导诊台必须要有人站岗,负责给前来就诊的居民指引。
就在我疑惑不已的时候,陈立明示意我抬头看候诊处。
我抬头朝着候诊处观察了好久,顿时愣住了,这偌大的门诊部,稀稀疏疏几个病人,原以为是因为大部分人已经分流去了候诊区,那边会多人些,可我一瞅,候诊处一个病人都没有。
难道......这镇子的健康率还挺高啊?
我们拖着的行李多,实在不能到处跑着问人,只得让陈立明四处找找有没有人可以问,就算是问个保安应该也能问的出来。
陈立明前脚刚起步,后脚就有个中年妇女踉踉跄跄走过来,和他打了个照面,只是她双手湿漉漉的在系腰带,让陈立明尴尬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站在我们面前,我注意到她的胸卡: 何美莲,行政后勤部。
我心想笑着迎上去,礼貌地咨询她: 你好何老师,我们是过来实习的学生,请问科教科怎么走?
女人一下子就呆愣住了,她狐疑地盯着我们,说: 啊?实习生?我们这儿都好多年没实习生咯,上一次来的实习生都有十年左右了吧?
我下意识地看了陈立明一眼,陈立明就是礼貌性的笑了笑。
我继续跟女人说: 可能刚好 410 医院今年又有指标了,所以姐姐能否告诉我科教科在哪里哦?要报道先。
女人笑了笑,说: 小妮子嘴巴真甜,呐,电梯在那里,从那里上去。
我对女人致了个谢,拖着陈立明赶紧去报道。
长途跋涉,我着实是累得够呛。
我们来到科教科,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女医生,她是 410 医院科教科的主任。
她人很和蔼,把我们叫进办公室,接过学校给我们的介绍信,然后跟我们讲了一下接下来半年的轮科计划还有相应的注意事项,便让另一位医生助理送我们去宿舍。
在我们踏出门口的时候,主任还特地叫住了我们,对我们说: 如果没什么事,尽量少接近院门口那棵古树。
我和陈立明四目相对,但也不想多事,就没问下去,满心疑惑地把上门。
我们在医生助理的带领下来到另一栋楼。
在电梯侧旁,我才发现宿舍和传染科、骨科、还有手术室同在这一栋楼。实习生宿舍在七楼,六楼是手术室,剩下的楼层便是各科室的住院部。
410 医院的条件艰难是出了名的,但我没想到这么艰难。
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是在乡镇的医院,条件没有中心城区好也正常,所以我们两个也诠释了真正的下基层实习的经历。
医生助理领我们到宿舍,整个七层都是实习生宿舍,宿舍分两排,是根据学校来分配,男女宿舍各一排。
由于我们学校就我跟陈立明抽中这家的实习医院,所以我和陈立明分别分在一个六人宿舍里,对面之隔。
陈立明把我的行李箱都放在我宿舍,我问他: 怎么啦?你想跟我同个宿舍?我会叫非礼的。
陈立明笑着说: 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你这么能打架谁还敢对你有非分之想?顿了几秒,他继续说: 我有点事要去科教科一趟。
嗯?我面露异色盯着他。
他看了我的表情,做出一副可怜样: 祖宗奶奶,求你别卦了。说完就往外走,走之前还不忘使唤我干活: 挂蚊帐的时候小心点,别跟开学那会儿把我蚊帐挂反了,害我找入口找了一宿。
我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只是,我真的没想到陈立明回来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傍晚了。
他回来的时候表情不是很好,像是谁欠了他几百万一样。
他一进来,就把一盒东西放在我桌面上,对我说: 饭菜帮你打包了,都是你喜欢吃的。
陈立明将椅子拉过来,坐在我对面,打开饭盒,大口大口吃起来。
我很了解他,此刻他心情肯定是不美丽的,但是我又不好意思问太多,于是我也若无其事地打开饭盒吃起来。
果然,还是他打破了沉默。
他说: 我跟 410 医院签约了,三年。
其实我也预料他会跟 410 医院签约。
反正你决定的事情也没人能改变,跟我说有啥用?我调侃道。
但其实我是极不愿意的,有一说一,他在这里确实屈才,一开始我以为二甲医院虽说比不上三家,但至少不会这么穷乡僻壤的,可来了才知道,这边资源甚少,陈立明很难从这里走出去。
当然,更重要的是,我想到实习期后我们要各奔东西,想到以后他不在我身边.....
我这心里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陈立明像是看出了我的心事,他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想对我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我看得出来,他其实也不那么情愿。
可是我很快就发现了新问题。
为什么主任给我的轮科表里面没有你的名字?我们这里半年的实习,你就算留在这家医院也要实习结束后吧?我盯着陈立明,疑惑道。
陈立明沉默了许久。
直到我用一种威胁的目光直指他。
我不去临床实习了,直接转到殡仪馆跟一位医生实习,结束后就在那里工作。陈立明继续埋头吃饭。
殡仪馆?我懵了。
我极力克制自己的愤怒。
殡仪馆在医院内?
是的,我们这栋楼北侧有栋楼,那里的楼房就是殡仪馆。
我才想起来我们进入 410 医院的时候,侧面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房子,孤零零的在那里,晚上看很是阴森恐怖,可我怎么都没想到那里竟是殡仪馆。
这家医院怎么这么奇怪?殡仪馆开在医院内的。
这也没什么稀奇,这所医院是 1835 年梅国传教医生伯甲开办的第一所教会医院分院,医院为了首日效益,便与外面的殡仪馆合作,把殡仪馆开在医院里面。陈立明解释道。
难怪旧装饰隐隐约约看到西式风格......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我想起在门诊大厅看到的装潢,确实是看到西式装修的痕迹,可整体布局和装饰给我的感觉就是中式,且奇门遁甲的布局很明显。
所以这洋人是请了阴阳先生看了风水?
这个姑且不想,只是作为一个高材生,我真的无法理解陈立明在殡仪馆工作是什么操作。
我气炸了,质问他: 你不要跟我说你去殡仪馆是为了学解剖?你是医生啊,你在殡仪馆实习具体学什么?完全跟你学的不搭边嘛
给死人化妆。
这一下子就把我给整无语了。
哎哟哟,这工作是多有趣,我们陈大高材生竟然对这工作感兴趣。我言语间阴阳怪气,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对于这件事,本来他和一家乡镇的医院签三年我都觉得及其不合理,如今知道他签的三年卖身契不是从事自己的临床专业,而是给死人化妆,我哪里还能忍得住自己压抑了几天的情绪
见我情绪爆发,陈立明也很识相地低下头来,默默吃饭。
我看得出来,既然他不想再聊这件事,我也就此作罢,毕竟这是他的人生,我再管就越界了。
回想这几天他做的一系列荒唐的决定,我怎么想也想不通,或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我怎么想都想不通还有什么难言之隐要这样牺牲自己的未来。
忙碌了一天,我很早就躺在床上,倒头就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认床,这个晚上我睡得很不踏实,做了好多个梦,半夜醒来好几次, 只是梦里面的内容完全记不清了。
第二天,我还是睡眼朦胧地去我第一个实习科室——神经内科报道。
只是踏入神经内科办公室的时候,眼前的场景有点超乎我的预想。
神经内科作为一个大科室,我原以为会是肩搭肩的场面, 可我前脚才踏进可是大门,望眼看只有一个男医生坐在工作桌前。
这个场面让我不禁呆滞了好几秒钟。
我深叹了一口气, 果然穷乡僻壤病人就是会少点。
可我看着这位医生精神很专注,我想着他是在写病历或者看文献,等走近一看,竟是在玩手机。
我又呆滞了好几秒钟,一声都不敢发出来。
很快他就看到我,面无表情盯了我一下, 又埋头盯着手机屏幕。
我: ......
既然被看到了,那我作为学生也要礼貌点。
于是我笑着走过去, 礼貌地介绍自己: 您好老师,我是 A 大医科大学的实习生, 今天是我实习第一天,神经内科是第一个科室。
男医生有点惊愕地看着我, 半晌后才回复道: 实习生?我们医院已经好久没有实习生过来了。顿了会儿,他他又把精神专注在游戏上, 等手机话筒里传来您已阵亡的游戏播报声后,他才又把注意力放到身上。
他说: 既然来了, 你就跟着我好了。我姓张,你可以叫我张医生或者张老师。
好的,张老师。我想,这人像是个半吊子老师,果然来这家医院实习,是浪费时间。
我又下意识地环顾一圈, 办公室着实冷清得可怜,于是问: 老师我们不用查房吗?都九点了。
张老师看着我, 又是一阵惊愕: 查房?哪有病人给你查房?
啊?我吃了一惊,虽说这所医院古老甚至破旧,但医院门口摆放着很多单车和其他乡村常见的交通工具, 所以应该会有很多病人过来看病才对。
门口放的那一排排单车不是乡亲过来看病的嘛,老师您开玩笑吧?
哪是来看病的?都是来送人的。
啊?送人?来医院送什么人?医院又不是车站。
是啊,都在殡仪馆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