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右眼竞是另一个马甲

祁忘尘站在那座荒废古宅的天台上，冷风呼啸着，肆意吹起他那一头如霜的白色长发，右眼上缠着的绷带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一面绝望的旗帜。

他俯瞰着下方，眼神空洞而又决绝，十七年的人生在他眼前如走马灯般闪过。

自年少被鬼缠上后，生活便只剩无尽的痛苦与折磨，那些恶鬼的嘶嚎和狰狞的面容，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让他的性格变得高傲不过是他用来伪装自己脆弱内心的一层壳。

“结束吧，这一切都结束吧……”祁忘尘轻声呢喃，声音被风声瞬间吞没。

随后，他毫无留恋地迈出了那一步，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急速坠落。

当他再次有意识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奇异而阴森的世界。

周围弥漫着诡异的雾气，影影绰绰间，能看到一些奇形怪状的鬼怪在游荡，还有一些散发着微光的身影在雾中穿梭，那些身影身上的光芒像是裹着一层薄纱，行走时会在地面留下细碎的光点，稍纵即逝。

祁忘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没有坠落时的剧痛，只有一种轻飘飘的虚浮感，像是灵魂与躯体隔着一层雾。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指尖，苍白得近乎透明，连那截常年缠着右眼的绷带，都泛着淡淡的灰调，像是被这世界的阴气染透了。

“原来死后……是这样的。”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雾气里荡开，却引来了不远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祁忘尘猛地抬头，只见雾幕中钻出一只半人高的黑影，那东西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涎水顺着模糊的下颌滴落，在地面砸出细小的黑坑。

是恶鬼——哪怕换了个世界，这种被觊觎的感觉也从未消失。

他下意识地后退，右手攥紧成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可他如今只是魂体，连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着那恶鬼缓缓逼近，腥气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突然从斜后方传来：“喂，那丑东西，盯着我的人看，问过我了吗？”

祁忘尘循声转头，只见雾气被一道劲风扫开，一个穿着藏青色短褂的男人倚在断墙上，嘴角叼着根不知从哪摘的野草，手指间转着一把桃木剑——剑身上连符纸都没贴，一看就是唬人的假货。

男人约莫二十西五岁，眉眼生得俊朗，却带着股痞气，狐狸眼角微微上挑，看向恶鬼时，眼神里满是漫不经心的嘲弄。

那恶鬼显然被激怒了，发出一声刺耳的嘶吼，转身扑向男人。

可还没等它靠近，男人脚下轻轻一滑，身形快得像道影子，桃木剑看似随意地往恶鬼额心一点，那恶鬼竟像被烈火灼烧般，发出凄厉的惨叫，瞬间化为一滩黑灰，消散在雾里。

祁忘尘瞳孔微缩。

这不是普通道士的手段，那桃木剑上没有半点灵力波动，可刚才那一击，分明带着某种能克制恶鬼的力量。

男人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的白发和缠眼的白布上停顿了片刻，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哟，还是个漂亮小家伙。

刚死的？”

祁忘尘皱眉，往后退了半步，语气带着惯有的高傲与戒备：“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

男人凑近了些，身上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混着点烟火气，意外地不讨厌，“这地界可不太平，没个人护着，不出半个时辰，你就得被刚才那种丑东西拆吞入腹。

我救了你，你不该谢谢我？”

“我没求你救我。”

祁忘尘别开脸，眼底掠过一丝黯淡。

他本就是求死而来，如今落在这鬼地方，被恶鬼吃掉，反倒是遂了愿。

男人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嗤笑一声，伸手想去碰他的白发，却被祁忘尘猛地躲开。

他也不恼，收回手，晃了晃手里的桃木剑：“我叫王琅，你呢？”

沉默了片刻，祁忘尘才低声吐出三个字：“祁忘尘。”

“祁忘尘……”王琅念了一遍，指尖在桃木剑上敲了敲，“名字挺好听，就是人太倔。

行吧，你想送死我不拦着，但这雾里藏着的可不止刚才那种小鬼，还有专吸生魂的‘雾魇’，你要是被它缠上，魂飞魄散前，得先受三天三夜的蚀骨之痛——你确定要试试？”

祁忘尘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不怕死，却怕疼，怕那种深入骨髓的折磨——过去那些年，他己经受够了。

见他不说话，王琅勾了勾唇角，语气带着几分诱哄：“不如跟我走？

我虽不是真道士，但在这灵境里，护你一命还是没问题的。

等你想清楚了，要走要留，我都不拦着。”

雾气越来越浓，周围己经开始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祁忘尘看着王琅那双带着痞气却异常明亮的狐狸眼睛，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王琅见状，咧嘴一笑，把桃木剑别在腰后，转身道：“跟上，别丢了。

这雾里的路我熟，走错一步，可就没人再救你了。”

祁忘尘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在雾中前行，那道藏青色的随风飘扬，像暗夜里唯一的活色，他从来不相信那些没有利益来帮助，便内心对着王琅有几分的警惕，只能一步步看着。

王琅的帮助来得太巧，巧到让他无法相信是偶然，这世上从没有无利可图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