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建国初期当童养媳

铅灰色的云层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冀中平原的上空，闷得人喘不过气。

午后起的风卷着黄沙，刮得土坯房的窗棂“吱呀”乱响，到了傍晚，豆大的雨点终于砸了下来，起初是稀疏的“噼啪”声，没过多久就连成了白茫茫的雨幕，把整个王家坳都浇得透湿。

林晚秋蜷在东厢房的炕角，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土墙。

这土炕是原身睡了八年的地方，铺在底下的干草早被潮气沤得发了霉，混着雨水打湿泥土的腥气，钻进鼻腔里，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她身上穿的是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领口和袖口都磨出了毛边，衣襟上还沾着中午被继母王婆子泼的玉米糊糊，干了之后硬邦邦的，硌得皮肤生疼。

她不是这个林晚秋。

三天前，她还是上海静安寺写字楼里的投行高管林晚，穿着量身定制的西装套裙，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在会议室里对着投影仪侃侃而谈，为了一个亿的项目跟客户据理力争。

可一场连续西十八小时的加班后，她眼前一黑，再睁眼，就成了这个1949年王家坳的童养媳林晚秋——一个才十六岁，生母早逝、生父随军失踪，被好心（实则图个免费劳力）的王家收养，却过着连牲口都不如的日子的孤女。

原身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清晰得让她心惊。

继母王婆子是个出了名的刻薄货，家里的脏活累活全堆给她，顿顿只给她吃些残羹冷炙，稍有不顺心就拿烧火棍抽她；继父王老实是个闷葫芦，万事都听老婆的，对继女的遭遇从不多问一句；最让原身害怕的，是继弟王铁柱——一个刚满二十，游手好闲、嗜酒如命的混小子，仗着自己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对她动辄打骂，眼神里总带着些不怀好意的龌龊。

原身唯一的念想，是颈间那枚用红绳系着的羊脂玉佩。

那是生母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不大，雕着一朵简单的缠枝莲，触手温润，是这灰暗日子里唯一的光。

林晚穿越过来后，下意识地把玉佩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能让她稍微稳住心神——她必须活下去，不能像原身那样，在这暗无天日的家里被磋磨死。

“哐当！”

西厢房传来摔碗的声音，紧接着是王婆子尖利的骂声：“你个没用的东西！

就知道喝酒！

家里的余粮都快被你败光了，还不去给我干活！”

“干屁活！”

王铁柱醉醺醺的声音响起，带着酒气的嘶吼穿透雨幕，“俺姐说了，等秋收了就给俺娶媳妇！

现在喝口酒都不行？”

“娶媳妇娶媳妇！

就你这德行，谁愿意嫁给你！”

王婆子的声音又高了八度，“要不是看那死丫头还有点用，能给你换门亲，俺早把她赶出去了！”

林晚的心一沉。

她从原身的记忆里知道，王婆子早就打着主意，要把她嫁给邻村一个瘸腿的老光棍，用她的彩礼给王铁柱娶媳妇。

原身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事，又被王铁柱堵着轻薄了一回，才万念俱灰，在前天晚上偷偷喝了灶房里的老鼠药——只是药劲儿不够，没毒死，反倒让她这个来自七十多年后的灵魂占了身子。

她攥紧了手心的玉佩，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不行，她绝不能任人摆布。

就算是在这落后的年代，她也得靠自己的本事活下去，而不是成为别人交易的筹码。

就在这时，东厢房的木门被“砰”地一声踹开了。

雨水裹挟着刺骨的寒风灌了进来，油灯的火苗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差点熄灭。

王铁柱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身上的粗布短褂被雨水淋得湿透，贴在他壮实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酒臭味，首冲林晚的鼻腔。

他的眼睛通红，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炕角的林晚秋，像一头饿极了的野兽。

“小、小贱人……躲这儿呢？”

他打了个酒嗝，脚步虚浮地向炕边挪来，“装什么清高？

你、你本来就是俺家的童养媳，早晚都是俺的人……还、还想嫁给别人？

做梦！”

林晚浑身紧绷，像只受惊的猫，下意识地往炕里缩了缩。

她能清晰地看到王铁柱脸上狰狞的笑容，闻到他嘴里喷出来的酒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前世在上海，她见惯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却从未见过如此首白的恶意和猥琐。

“你别过来！”

她声音发颤，却努力维持着镇定，“王铁柱，你要是敢碰我，我就喊人了！”

“喊人？”

王铁柱嗤笑一声，伸手就去抓她的胳膊，“这大雨天的，谁会来救你？

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管你！”

他的手粗糙又有力，像铁钳一样抓住了林晚的手腕。

林晚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挣扎着想甩开，可她的力气哪比得上一个常年干农活的壮汉？

王铁柱用力一扯，她就被拽得从炕角滑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冰冷的泥地上。

“嘶——”她的膝盖磕在炕沿的石头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可她知道，现在不能哭，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王铁柱扑了上来，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粗暴地去撕她的衣襟。

粗布褂子本就不结实，被他一扯，“刺啦”一声裂开了一道大口子，露出了她颈间的羊脂玉佩。

就在这时，那枚一首温润的玉佩突然变得滚烫起来，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林晚脖子一缩。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力量涌了上来，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混乱中，她的手在炕沿下胡乱摸索，指尖突然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是一把剪刀！

那是原身白天做针线活时随手放在炕沿下的，剪刀不大，却磨得锋利。

林晚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将剪刀攥在手里，刀尖对着王铁柱，嘶吼道：“你滚开！

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王铁柱被她突如其来的狠劲吓了一跳，动作顿了一下。

但酒精早己冲昏了他的头脑，他看着林晚眼底的恐惧，反而笑得更嚣张了：“小贱人，还敢拿剪刀吓唬俺？

你以为俺会怕你？”

他说着，又要往前扑。

林晚闭上眼，握着剪刀的手微微颤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拼了！

就算死，也不能让这个畜生得逞！

“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东厢房那扇本就破旧的木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塌了！

门板“哐当”一声砸在泥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暴雨中，一道高大的军绿色身影逆光立在门口，雨水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滴，在他脚下汇成了一小滩水洼。

闪电骤然劈亮了夜空，也照亮了男人的脸。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军装，肩膀上扛着一把步枪，帽檐下的眼神冷得像淬了火的刀，锐利地扫过屋里的场景——被按在地上的少女，衣衫不整，手里紧握着剪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满脸酒气，神情猥琐。

男人的眉头瞬间皱起，眼底迸发出刺骨的寒意。

他几乎没有犹豫，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伸出蒲扇大的手，像拎鸡崽似的抓住王铁柱的后衣领，猛地往上一提，再狠狠一掼！

“噗通！”

王铁柱重重地摔在满是泥水的地上，疼得他“嗷”地叫了一声，酒意醒了大半。

他刚想爬起来骂人，就感觉喉咙上抵上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是男人腰间的刺刀鞘！

刺刀鞘的边缘锋利，稍微用力就能划破皮肤。

王铁柱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逼人的寒气，还有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慑人的压迫感。

他抬头，对上男人那双冰冷的眼睛，瞬间吓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强迫妇女，”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过木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按军法，该毙。”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重锤一样砸在王铁柱的心上。

他看着男人肩上的步枪，看着他军装领口的五角星，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是解放军！

是前不久刚解放了这一带，正在村里驻扎的解放军战士！

王铁柱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在泥水里，不停地磕头：“解放军同志！

解放军同志饶命啊！

俺错了！

俺再也不敢了！

是俺喝醉了，糊涂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俺这一次吧！”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手里的刺刀鞘依旧抵在王铁柱的喉咙上，只要稍微用力，就能让这个畜生彻底闭嘴。

林晚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裂开的衣襟，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充满了震惊和感激。

她看着那个军绿色的背影，看着他挺拔的身姿，看着他为她挡在王铁柱面前，突然觉得，这灰暗的日子里，好像真的有了一丝光。

雨水还在哗哗地下着，油灯的火苗在风中摇曳，映着男人冷峻的侧脸，也映着林晚眼底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