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出成绩那晚，妹妹撞见我和一个男人在天台偷偷接吻。
有时间跟黄毛恋爱，没时间替我给池丞送表白信?你贱不贱啊?
夏夜的晚风潮湿闷热。
池丞从阴影处走出来，淡淡说: 和桥桥谈恋爱的人，是我。
1
电话震动起来的时候，我正被池丞压在墙角接吻。
他吻得又深又小心，最后委屈地松开我，说: 你怎么不主动?
因为要吊着你啊。
我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 我害羞。
池丞: ……好吧。
我摸了摸他的头，当作安慰，笑着说: 乖乖等我回来。
周末统一放假，我拖着行李箱到门口的时候，妈妈正站在保安室前，皱着眉拿着手机。
她穿着一身利落的职业装，低丸子头。
我攥紧了行李箱的手杆，说来也奇怪，十七年了，我都无法跟她自在轻松地相处。
这段母女关系里，我永远都是被批判的那个。
妈。
我稍显局促地喊她。
妈妈放下手机，皱着眉头盯着我，她做过纹眉，眼睛线条很锐利。
周围的长辈总是说我跟妈妈长得不像，更像我那个在工地坠楼的爸爸。
爸爸在我十岁那天，从三楼掉下来，听说脑子摔碎了，白色的脑浆与鲜红的血液混在一起。
而那天下午，我还在等着爸爸给我买洋娃娃。
怎么不接电话?
她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和斥责。
手机没电了。我面不改色撒谎。
妈妈抿了一下嘴唇，说: 快上车，瑶瑶等你好久了。
我下意识看向了车的后座。
车窗半降，裴瑶穿着重点高中的校服，扎着高马尾，一张脸生得很漂亮。
裴瑶只比我小了两个月，她是我继父带来的孩子。
可惜我们俩关系并不好。
准确地说，他们三个人是很融洽的一家三口，我是那颗老鼠屎，跟谁关系都不好。
2
上车后，裴瑶笑盈盈跟我打招呼: 姐姐，两个星期没见了，你好像瘦了一些。
嗯。我冷淡地应。
她带笑的目光落在我的颈间时，忽然一顿。
我直觉有异，不动声色地从口袋里摸出小镜子，照了一下，锁骨下方的牙印很明显。
该死的池丞，我拉了拉领口。
裴瑶意有所指: 看来姐姐在职高过得很开心。
妈妈冷声开口: 马上就要高考了，云桥你要是考不上本科，就别上了，直接去打工，我不能有一个上专科的女儿，丢人现眼。
妈妈。
裴瑶声音甜甜的，其实专科也还好啦，毕竟也是姐姐努力过的结果。
听着她故作嗲嗲的腔，我烦躁地看向窗外。
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这人是个蠢货。
七年了，果然没什么长进。
中考那会儿，妈妈跟裴叔叔出差了，而我睡了一天半才醒来，只来得及考最后一场英语考试。
肯定是裴瑶动的手脚，但是我完全没有证据。
我试图跟我妈解释过，她完全不相信。
她直接盖棺定论，我以前的那些好成绩都是作弊抄来的，所以中考原形毕露。
好几个科目都是零分，她真的真的不觉得这是个意外吗?
或许只是懒得过问吧。
她既然不过问，那我应该也有自己报仇的权利。
裴瑶暗恋池丞快三年了，这三年里每个周末回家时，她总是笑嘻嘻地让我给池丞捎礼物。
她对我一直很放心，因为在此之前，我是个满脸痘痘，青春期发胖的人。
妈妈每次应酬参加婚礼或者是旁人的生辰宴时，总是喜欢带着裴瑶去。
因为裴瑶漂亮，白净，还很会说话，见到谁都甜甜地招呼。
这好像也能理解，毕竟我是个怪人。
我内敛，局促，永远做不到风轻云淡地跟人相处，总是会紧张。
但是裴瑶每次总喜欢拉着我也去。
客人们夸裴瑶的时候，总是能蹦出一大堆话，比如漂亮，懂事，可爱，嘴甜……
到我的时候，酝酿半天，只能说出一句乖巧。
三年过去了，我脸上的痘痘消失了，甚至每个晚上雷打不动地绕着操场跑十圈，身体也苗条了起来。
裴瑶终于有了警惕感。
下车后，我拖着行李箱回房间。
裴瑶的房间在我对面，她喊住我。
我回过头，却懒得说话。
裴瑶盯着我看了半天，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下意识摸了摸脖颈间的吻痕，淡淡道: 这跟你有关系?
裴瑶被噎了一下，姐姐我只是在关心你。
哦。我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说，多余了。
临近高考，我洗过澡就翻出一套试卷，做到一半池丞给我打来电话。
我拿起镜子照了一下，摸出口红在唇上浅浅擦了一下，又把领口扯开一点，露出了锁骨。
又挑了一个好的角度把手机放过去。
接听后，池丞明显愣了一下，说: 宝宝，你好漂亮啊。
你以前也这么夸你的前女友们吗?
我攥着笔，敲了敲屏幕。
哪有前女友们啊?池丞说，就一个，谈了一个星期就分了。
满嘴鬼话。
反正我没信。
池丞这人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虽然学习不好，但是人家生来就在罗马，爸爸是集团老总，妈妈是三甲医院的妇产科主任。
是吗?
我翻了一下试卷。
池丞凑近过来，他一手支着下颌，问我: 宝宝，要打游戏吗?
不打。我说，下周高考，高考完以后再打。
那好吧。池丞说，我也不打了，我陪着你。
我做题做到一半，脖颈有些疼，一边捏一边看了一眼屏幕。
池丞正趴在桌子上安安静静玩拼图。
他长得很帅，一双标准的桃花眼，睫毛乌黑卷翘，鼻挺唇薄。
咚咚……
外面响起敲门声。
池丞比我反应还快: 谁啊?
可能是我妈，先挂了啊。
我立马挂了视频，打开游戏，匹配进去，又把桌子上的书和试卷扔到床底。
然后一手拿起手机，不耐烦地拉开门，怎么了?
3
裴瑶站在门外，她脸上没什么笑容，目光在我脸上打量，说: 好久不见了，才发现姐姐这么漂亮了。
我急着打游戏，有事说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裴瑶掖了掖耳边的碎发，表情略有些娇羞，我刚刚给池丞哥哥发了好几条消息，他都没回我，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当然不会回你，他在跟我视频。
我这么想着，说: 没听说过，我跟他不熟。
裴瑶一愣，又笑嘻嘻的: 不熟也正常啦，池丞哥哥平日里很高冷的，而且他喜欢漂亮女孩。
她放下防备，把手里的袋子给我: 最后一次啦，帮我送给池丞哥哥，我会在妈妈面前帮你说说话的，一定会让你上专科的。
说着笑着看了一眼我的手机: 我复习去了。
嗯。我接过袋子。
第二天下午返校，池丞站在校门口，等我下车后才过来接过我的行李箱。
他注意到我手里的粉色手提袋，疑惑地问: 宝宝，这是什么?
垃圾。
路过垃圾桶的时候，我顺势把手提袋扔进垃圾桶里。
过往三年，裴瑶送的每一个礼物，都是这样，被我当着池丞的面，扔进垃圾桶里。
这周就高考了，这应该是最后一次。
马上就要解放了。
高考两天很快就过去了，这次我是在学校里住的，每天早上都坐学校的大巴车前往考场，下午再回来。
我的考场地点正好是裴瑶的学校。
市里的重点高中，我初中时的目标学校。
池丞跟我一个学校考试，但是整整两天，我都没有跟他见面。
考试结束时，我总会慢慢逛着这个学校。
当年中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我所有的老师都建议我复读，我也准备复读。
但是裴叔叔不同意。
他不同意，妈妈也不同意。
裴叔叔说，一年的青春也是很宝贵的，更何况，他愿意出钱，让我这个连职高分数线都过不了的人去上学。
都到这种程度了，好像只要我不接受，就是不给面子，不让这个家好好过。
4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我回家睡了很漫长的一个觉，一晚上加一个上午。
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下午。
实在是饿得不行，拉开出去的时候，裴瑶正好出门。
她穿着白色长裙，披着头发，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看见我的时候唇角咧开一个笑，姐姐，你看我今天漂亮吗?
怎么?要去见池丞?我问。
对呀，季文皓把他约出来了。裴瑶笑着说。
季文皓是池丞的好友，初中是同学。
那会儿季文皓，池丞，裴瑶在一个班里。
而我在另一个班里。
裴瑶走后，我下了楼。
妈妈和裴叔叔此时都在上班，家里只有两个保姆在。
我慢吞吞倒了一杯温水，喝完一整杯，才重新回到房间洗漱打扮。
化完妆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了。
我刷了一下朋友圈，裴瑶果不其然发了。
——来和老朋友聚餐啦。
下面跟着两张图，池丞穿着一件黑色 T 恤，皮肤很白，手里拎着一瓶矿泉水。
我退出朋友圈打开了置顶聊天框。
池丞昨天晚上给我发了消息，上午又给我发了两条。
宝宝，你醒了没?
宝宝，我好想你哇。
宝宝宝宝宝宝……
我都没回。
想了想，我给他回了一条消息。
宝宝，我们见面吧。
他直接秒回: 现在吗?
我笑了笑: 就现在。
池丞犹豫了两秒: 等我。
我出去找了一家咖啡厅等池丞，池丞很快就来了，我们俩去游乐场玩了一下午。
晚上他送我回家。
到了楼下时，池丞像是想起什么: 裴瑶是你妹妹吗?
嗯。我犹豫了下点点头。
池丞问完就没有继续再问。
他凑过来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我的唇角。
我任由他亲着，等他攥着我的手，问能不能亲久一点的时候。
我挣脱他的手: 你以前是不是喜欢过裴瑶?
什么?池丞原本还一脸受伤的表情，这会儿又睁大了眼睛，没有，天地良心，我一点都不喜欢她，我就喜欢不搭理我的。
……
我有点意外这个回答，你不喜欢她，初中的时候为什么要给她送花?
什么送花……池丞蹙着眉想了许久，哦，我想起来了，季文皓喜欢她，托我给裴瑶送的。
我沉默不语。
当年运动会，裴瑶收到花，在家里开心了足足一个星期，把花当个宝贝一样。
嘶……池丞说，宝宝，你该不会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吧?
对上他亮亮的眼睛时，我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池丞先是很开心，然后又有些沮丧。
我知道他在沮丧什么。
估计是想了半天，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也不奇怪。
那个时候我又胖，又是满脸痘痘，他这么光鲜亮丽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记得那个灰扑扑的我?
5
回到家后，还没进门，就听见了裴瑶呜呜的哭声。
她坐在沙发上，披着头发，双手捂着脸颊，哭得很伤心。
妈妈坐在她旁边，一脸关怀: 别哭了宝贝。
他怎么可以交女朋友了呢?我一直在等他呀……裴瑶放下手。
我在玄关口换了鞋。
裴瑶听见动静，看向我，质问道: 池丞哥哥为什么谈恋爱了?
我又不是他妈，他现在马上就要成年了，他想谈就谈了，我怎么知道?你问我干什么?
我不客气地问。
裴瑶哑口无言。
妈妈不高兴地看着我: 好好说话不行吗?你看看你这语气。
我就这个语气。我拎着手里池丞给我买的零食就准备上楼。
裴瑶喊住我: 站住
她跑到我面前，张开双手拦着我，像是偶像剧里的女主，狠狠质问我，
你和池丞哥哥是一个学校，你肯定知道是哪个小妖精勾搭了他。
她比我矮半个头，我差不多一米七，她还不到一米六。
裴瑶矮，身材比例还算不错，经常喜欢扎着双马尾或者两个丸子头，男生普遍都觉得她可爱又招人疼。
初中那会儿我和她站在一起，总有一种自行惭秽的感觉，以为自己人高马大，注定是个炮灰角色。
我花了整整三年，在一个环境氛围都很差的学校里，改变了这种想法。
胖就胖吧，减肥就行。
脸上有痘痘，仔细护肤，早早睡觉，保持平静心情，其实也能减轻。
身高高矮，都有各自的优点。
毕竟池丞跟我接吻的时候，得颈椎病的概率肯定要小很多。
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很快乐很快乐。
第一，池丞跟谁谈恋爱，都是他的自由，我管不着，你也管不着。第二，我现在想回去洗澡，这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现在就给我让开。
你……裴瑶被我呛了一下。
云桥妈妈喊住我，你怎么跟妹妹说呢?她是你妹妹，你是姐姐，你要让着她。
又来了又来了。
多少年了，总是拿这个压我。
姐姐就欠着妹妹吗?
更何况，这也不是我亲妹妹。
妈……我扭头看着妈妈，平静地说，我好像就比裴瑶大两三个月吧……
妈妈: 大两三个月也是大。
行，你要这么觉得那我就没办法了。我单手推开裴瑶，你找你妈妈哭去，我要回去洗澡了。
等我洗完澡出来，才发现裴瑶给我发了好几条消息。
一大堆全是各种指责和不满。
比如池丞谈恋爱的事情我为什么不知道。
再比如催我去打听打听池丞跟谁谈恋爱。
……
我直接把她拉黑了，眼不见心不烦，然后去联系兼职的事情。
其实待遇最好的就是家教老师。
但是我是职高学生，家长普遍不信任，只能等高考成绩出来才行了。
6
高考成绩出来前一天，裴瑶生日。
宝贝女儿的生日，裴叔叔在全市最好的酒楼设了宴会，请了亲朋好友。
妈妈给裴瑶准备了一身粉色的公主裙，早上点就有造型师来家里给她做发型。
给我准备的则是一条款式很简单的蓝色连衣裙，裙角到了膝盖处。
说真的，特别像是公主身边的丫鬟。
我只好自己收拾自己，妆容化得很清淡，松松垮垮扎了一个丸子头。
宴会晚上七点开始。
池丞跟着池母走进来，瞥见我的时候，像是小狗看见了骨头，瞬间精神了。
我竖起食指抵在唇边。
他又克制住了自己。
妈妈过去招呼的时候，裴瑶也跟了过去。
我坐在位置上随手拿起一个小橘子，一边剥开一边琢磨着，其实这两人远远看过去还挺般配的。
一个像公主，一个像白马王子。
而我是那个恶毒的炮灰。
我低头吃完了整个橘子。
裴瑶怒气冲冲找到我，我刚刚问池丞哥哥了，他并没有收到我送的礼物，云桥你到底把礼物送到哪里去了?
垃圾桶啊。
橘子挺甜的，我又拿起一个，弯着唇，真心道，这三年，每一个礼物，都被我送到了垃圾桶里。
你……
裴瑶被气得不轻，已经到了翻白眼的程度，不要脸……
周围人多，她克制着，最后脸色扭曲地说，行，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我等着。我笑笑，把手里剥好的橘子递给她，很甜的。
裴瑶胸口剧烈起伏着，最后把橘子又扔给我，谁稀罕?
我把橘子放在桌子旁边，又重新剥了一个。
等所有宾客都来齐后，裴叔叔站在舞台上说了几句，裴瑶又上去演讲，落落大方。
等她演讲完，总算能吃饭了。
池丞和我隔着两个位置，一直低头给我发消息，我故意没回。
最后池母训斥他: 别玩了，吃饭。
池丞: ……哦。
我差点没绷住，险些笑出声。
裴瑶坐在裴叔叔和妈妈中间，像个众星捧月的公主。
饭桌上也避免不了讨论。
有夸裴瑶漂亮的，也有人问裴瑶这次能考多少分。
裴瑶掖了掖头发，羞涩地笑，没有说话。
妈妈主动说: 估分六百九，我们瑶瑶的成绩很稳定的，全年级前三。
高分啊。
这清华北大肯定是稳了吧。
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我看见池丞被他妈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额头。
估计是嫌他蠢。
池丞真的很像一个小狗，没什么心眼，相处起来特别轻松。
上大学了也就该享受恋爱了……
可不能这么说，老裴可心疼他这个宝贝女儿了，要是被臭小子拐走，那不得气得跑去学校里啊……
一桌人笑了起来。
裴瑶忽然咳了一声，扭头问: 妈妈，现在谈恋爱是不是有点早啊?
当然早。裴叔叔先开口，你现在还小，还不到谈恋爱的年纪。
裴瑶歪了歪头: 可是姐姐已经谈恋爱了呀。
这句话一出，桌子上其他人都下意识看向我。
妈妈语气重了些: 云桥，你跟谁谈恋爱了?
我没吭声，继续剥橘子。
裴瑶眨巴了下眼睛: 应该是姐姐学校的吧，我上次还看见姐姐脖子上有痕迹呢。
云桥
妈妈很明显生气了，你现在怎么这么不自爱了?
裴叔叔拍了拍妈妈的肩膀: 不要生气，孩子也大了，有她自己的判断了，想谈恋爱就谈吧。
妈妈: 可以谈，但是不能跟烂人谈。
不是烂人。我纠正她。
职高里的除了烂人还能有好人吗?妈妈怒气冲冲问。
裴瑶看似满脸关切地看着我，其实眼睛里全部都是看热闹的笑意。
阿姨对不起
我还没什么反应，池丞忽然站起来，冲着我妈就是一鞠躬。
……
全桌静默三秒。
就连其他桌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