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逆天下:废材嫡小姐

寒，刺骨的寒。

像是赤身裸体被扔进了冰窟窿，每一寸骨头缝里都嗖嗖地冒着冷气。

苏陌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挣扎着浮起，率先感受到的就是这几乎要将灵魂冻僵的寒意。

紧接着，是喉咙和胃部火烧火燎的灼痛，以及一股弥漫在空气中、无法忽视的霉烂和灰尘的味道。

她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光线下，蛛网密布的房梁和积着厚厚灰尘的破败帐顶。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铺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酸腐气味的稻草和破布。

剧烈的头痛袭来，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崩裂的冰河，汹涌地冲入她的脑海。

沈清梧。

南梁王朝的皇后。

父兄乃国之柱石，镇北大将军沈巍。

家族被诬陷通敌叛国，满门抄斩。

她，皇后沈清梧，被冠以“巫蛊厌胜”之罪，废黜后位，一壶毒酒，赐死冷宫。

绝望、痛苦、怨恨、不甘……最后定格在喉间那灼心蚀骨的剧痛和一片无边的黑暗。

“呃……”苏陌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喉咙，指尖触到的是一片冰凉细腻的皮肤，并没有预想中的窟窿。

她撑着虚弱不堪的身体，艰难地坐起身。

环顾西周。

这是一间西处漏风的破败宫室，窗户纸破烂不堪，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家具残缺不全，覆着厚厚的灰尘。

角落里结着蛛网，地上甚至能看到鼠蚁爬过的痕迹。

作为二十一世纪顶尖的战略分析师，苏陌的心理素质远超常人。

她迅速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明白了。

她，苏陌，大概是过劳猝死后，重生（或者说穿越）到了这个刚刚被毒死的废后沈清梧身上。

“嘶……”床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苏陌扭头，看到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妇人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气息微弱，脸色灰败。

记忆告诉她，这是她的乳母崔嬷嬷，沈家满门抄斩后，唯一一个还跟着她、护着她，一起被打入这冷宫等死的人。

几乎是同时，“吱呀”一声，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毫不客气地推开。

一个身材肥胖、满脸横肉的老嬷嬷端着一个小破碗，扭着身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和倨傲。

她是柳贵妃派来看管冷宫的恶奴，张嬷嬷。

“哟，醒了？”

张嬷嬷撇着嘴，三角眼斜睨着坐在床上的苏陌，语气尖酸刻薄，“命还挺硬，那壶鸩酒都没即刻送你上路？

也好，省得老娘给你收尸。”

她把手里的破碗往地上一扔，几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硬邦邦的馍馍滚落出来，沾满了灰土。

“吃吧，吃了好上路。

别磨磨蹭蹭的，耽误老娘工夫。”

张嬷嬷拍了拍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还真当自己是从前那个金尊玉贵的皇后娘娘呢？

呸！

阶下囚不如的东西！

一家子都是通敌卖国的罪人，死有余辜！”

记忆中原主的悲愤绝望，与眼前这老奴的嚣张刻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陌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那是一种历经商场厮杀、洞悉人性后的冰冷，锐利得如同开刃的刀锋，完全不属于曾经的沈清梧。

张嬷嬷被她这眼神看得心里莫名一突，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但随即她又恼羞成怒，自己居然被一个将死的废后给吓到了？

“看什么看？”

张嬷嬷壮着胆子，声音拔得更高，更尖利，“说你呢！

罪妇！

瞪什么瞪？

再瞪信不信老娘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苏陌没有理会她的叫嚣。

她的目光越过张嬷嬷，落在了地上那滚脏了的馍馍和奄奄一息的崔嬷嬷身上。

原主的记忆里，自从入了冷宫，她们主仆二人的饭食就时常被这个张嬷嬷克扣抢走，剩下的也都是些猪狗不食的馊臭之物。

崔嬷嬷年纪大了，常常饿着肚子，把一点点能入口的东西都留给了原主，这才拖垮了身体，如今己是油尽灯枯。

而原主，在被赐死之前，其实也己经饿得没什么力气了。

杀身之仇，刻骨之恨。

眼下，还有濒死忠仆。

苏陌深吸了一口这冷宫里冰冷污浊的空气，胃里毒酒残留的灼痛感似乎在提醒着她什么。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张嬷嬷。

这一次，她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声音因为身体虚弱和喉咙受损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和力量。

“你，”她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张嬷嬷愣住了，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一向懦弱无能、只会哭哭啼啼的废后，死过一次之后，是疯了不成？

居然敢命令她？

“你叫我什么？”

张嬷嬷叉起腰，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苏陌脸上，“你让谁捡？

你个天杀的罪妇，敢使唤我？

我看你是……我让你，”苏陌打断她，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捡起来，擦干净，然后，跪着，喂给崔嬷嬷吃下去。”

张嬷嬷的话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鸡。

她看着苏陌那双眼睛，漆黑，深邃，里面没有疯狂，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冷静，和冷静之下令人心悸的威严。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才会有的眼神。

张嬷嬷的心底，没来由地窜起一股寒意。

但长期作威作福的习惯让她不肯低头。

“反了！

真是反了！”

她尖叫起来，挽起袖子就想上前，“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就在她肥胖的身体即将扑到床前的刹那——苏陌动了。

她似乎早就算准了张嬷嬷的动作和距离。

用尽此刻身体能调动的全部力气，猛地从硬板床上弹起，不是后退，而是向前！

她的目标，不是张嬷嬷的脸，也不是她的身体。

而是她发髻上那根磨得尖尖的、用来固定头发的铜簪！

电光火石之间！

“嗖”地一下！

苏陌的手快得只剩一道残影，精准地拔下了那根铜簪！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下一秒，冰凉的、尖锐的簪尖，己经死死地抵在了张嬷嬷粗糙肥胖的脖颈大动脉上！

皮肤被戳破，一丝殷红的血珠瞬间渗了出来。

“呃！”

张嬷嬷所有的动作和叫骂声瞬间僵住，浑身的肥肉都吓得一颤。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金属尖端的冰冷和锋利，以及背后那双眼睛里散发出的、毫不掩饰的杀意。

这个废后……她真的敢！

“我再说最后一遍。”

苏陌贴在她的耳边，沙哑的声音如同地狱来的低语，气息喷在张嬷嬷的耳廓上，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捡起来，擦干净，跪着，喂她吃。”

簪尖又往前递了一分。

剧烈的刺痛和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张嬷嬷。

她所有的嚣张气焰顷刻间荡然无存，脸色煞白，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饶、饶命……娘娘饶命……”她哆哆嗦嗦地求饶，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下来，“老奴……老奴这就捡……这就喂……”苏陌稍稍松开了力道，但簪尖依旧抵着她。

张嬷嬷连滚带爬地扑到地上，颤抖着捡起那几块脏了的硬馍馍，用自己还算干净的袖口拼命地擦，然后膝行到气息微弱的崔嬷嬷身边，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谄媚地，将馍馍递到崔嬷嬷干裂的唇边。

崔嬷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这一幕，混浊的眼中充满了震惊和茫然。

苏陌冷冷地看着，缓缓地坐回硬板床上，手里依旧握着那根沾了点血的铜簪。

身体的虚弱感再次袭来，喉咙和胃部的灼痛也更加清晰。

但这具身体里，己经换了一个全新的、强大的灵魂。

冷宫？

废后？

死局？

苏陌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冷的簪身，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属于战略分析师的冷静锐光。

不，这只是一盘棋的开局。

一盘名为复仇和生存的棋。

而她，苏陌，最擅长的，就是破局。

就在这时，隔壁似乎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疯疯癫癫的女人呓语，断断续续地飘进这间破殿：“……云州……好多血……银子……李相……呵呵……都死了……报应啊……”苏陌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