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寒一晕过去，客栈里顿时炸开了锅。
那郎中捧着药箱首搓手，急道：“这‘牵机引’是黑风堂的独门毒药，专锁经脉内力，需用‘醒神草’来解，可这西陲荒僻，哪里寻去？”
苏慕言抱着林清寒，只觉她身子滚烫，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心下更是慌乱。
他虽生长在江南富贵之家，却也听过 “牵机引” 的名头，据说中者三日之内内力尽失，七日之后便会经脉寸断而亡，端的是歹毒无比。
“小二，附近可有什么镇子？”
苏慕言急问。
小二缩着脖子道：“往东走三十里有个落马镇，镇上有家‘回春堂’，或许…… 或许有解药？”
“三十里？”
苏慕言眉头紧锁。
此刻雨势未歇，山路泥泞，带着个昏迷的人，如何走得快？
正没主意时，那先前缩在桌下的行商忽然开口：“小哥莫急，我车上有件防雨的油布，还有两匹好马，或许能帮上忙。
只是…… 黑风堂的人说不定就在附近，这时候赶路，怕是……”苏慕言看了一眼怀中的林清寒，她额上冷汗涔涔，嘴唇己泛起一丝青黑，显然毒性正在发作。
他咬了咬牙：“多谢老哥仗义，便是刀山火海，也得去闯一闯！”
当下众人七手八脚帮忙，将林清寒抬上苏慕言借来的马车，铺了厚厚的稻草，又盖上行上的油布。
苏慕言谢过众人，给了郎中一笔银子让他照看客栈伤员，自己则亲自驾车，扬鞭催马，往落马镇赶去。
雨丝如织，打在油布上噼啪作响。
马车在泥泞的山道上颠簸，苏慕言一手控缰，一手时不时伸进车帘，探探林清寒的脉搏，只觉那脉象越来越微弱，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
他想起五年前黑风口的情景。
那时他缩在马车底，听着外面兵刃交击声，吓得浑身发抖，是林清寒的声音穿透恐惧，轻轻说 “别怕”。
如今轮到他护着她，却连解药都寻不到，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正自焦灼，车帘忽然被轻轻掀开一角，林清寒竟醒了过来，只是脸色比刚才更白，眼神也有些涣散。
“林姑娘，你醒了？”
苏慕言又惊又喜。
林清寒喘了口气，声音微弱：“这是…… 往哪里去？”
“去落马镇找解药，先生说‘醒神草’能解‘牵机引’。”
林清寒轻轻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没用的…… 牵机引需配寒月宫的‘冰心散’才能解，醒神草…… 只能暂缓一时……” 她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玉瓶，递给他，“这里面…… 还有半瓶冰心散，你…… 你找机会给我服下。”
苏慕言接过玉瓶，触手冰凉，打开一看，里面是白色的粉末，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他刚要问什么，林清寒却又闭上了眼，低声道：“别去落马镇…… 黑风堂在那里有分舵…… 往南走…… 三十里…… 有个月亮谷…… 找…… 找石婆婆……”话未说完，又晕了过去。
苏慕言心中一凛。
原来赵虎早有布置，落马镇竟是个陷阱！
他不敢耽搁，当即调转马头，改道向南。
好在他虽不懂武功，却从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识得些路径，辨得清方向，在雨夜里认准一条岔路，催马疾行。
这一路比刚才更难走，山道崎岖，时有碎石滚下。
苏慕言全神贯注，不知走了多久，雨势渐渐小了，天边竟透出一丝鱼肚白。
他勒住马，只见前方出现一道峡谷，谷口两侧是陡峭的山壁，上面长满了青苔，中间一条小径蜿蜒而入，隐约能看到谷中林木葱郁，雾气缭绕。
“莫非这里就是月亮谷？”
正犹豫间，谷中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接着便见一个老婆婆挑着两只竹筐，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这老婆婆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穿着粗布衣裳，筐里装着些草药，腰间挂着个铜铃，走一步响一声。
“你是何人？
敢闯月亮谷？”
老婆婆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威严。
苏慕言连忙翻身下马，拱手道：“晚辈苏慕言，奉林…… 奉一位姑娘之命，来求见石婆婆，她中了黑风堂的毒，情况危急！”
老婆婆闻言，目光在马车上扫了一眼，眉头微皱：“是清寒那丫头？”
“正是！”
苏慕言又惊又喜，“婆婆认识她？”
石婆婆叹了口气：“快把她抬进来吧，这丫头，终究还是逃不过……”当下苏慕言将林清寒抱进谷中。
月亮谷里别有洞天，谷底有一方小小的木屋，周围种满了奇花异草，空气清新，与谷外的荒凉截然不同。
石婆婆让苏慕言把林清寒放在床上，又取来一碗清水，撬开她的嘴，喂了些不知名的草药汁，随后从怀中摸出一根银针，在她手腕、肩头几处穴位上轻轻一刺。
只见银针拔出时，针尖竟带着一丝黑血。
“还好来得及时，毒素尚未侵入心脉。”
石婆婆擦了擦汗，对苏慕言道，“你把那半瓶冰心散拿来，用温水化开给她服下。”
苏慕言连忙照做。
林清寒服下解药后，脸色渐渐红润了些，呼吸也平稳下来，显然是稳住了伤势。
石婆婆这才坐下，看着苏慕言，缓缓道：“你这小子，倒是个重情义的。
可知清寒是什么人？
跟着她，可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苏慕言想起黑风堂的凶悍，心中虽有些后怕，却还是挺首了腰板：“晚辈知道。
五年前林姑娘救过我，如今她有难，晚辈不能不管。”
石婆婆点了点头，眼中露出几分赞许：“好，有胆识。
老婆子我是寒月宫的外门弟子，当年伤了腿，便隐居在此，清寒这丫头，小时候常来这里玩。”
苏慕言这才明白，原来石婆婆是寒月宫旧人，难怪林清寒会让他来这里。
“婆婆，” 苏慕言忍不住问道，“半年前寒月宫到底出了什么事？
为何黑风堂的人说…… 说林姑娘偷了《洗月心经》？”
石婆婆闻言，脸色沉了下去，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原来半年前，寒月宫宫主，也就是林清寒的师父 “冷月仙子” 突然暴毙，死状蹊跷，像是中了剧毒。
而就在同一天，镇派之宝《洗月心经》也不翼而飞。
当时寒月宫上下大乱，几位长老怀疑是林清寒所为，只因她是宫主最疼爱的弟子，有机会接触到藏经阁的机关，加上她在宫主死后便离奇失踪，更是百口莫辩。
“可…… 可林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苏慕言急道。
“老婆子也不信。”
石婆婆道，“清寒这丫头，看着清冷，心却最是纯良，别说偷秘籍，便是让她伤一只蚂蚁，她都要犹豫半天。
只是…… 当时所有证据都指向她，加上有内鬼在暗中挑拨，她纵有百口，也难分辩。”
“内鬼？”
“嗯。”
石婆婆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寒月宫里，定有黑风堂或血影教的奸细，否则宫主不会死得那么蹊跷，秘籍也不会凭空消失。
清寒这半年来西处躲藏，一方面是避开追杀，另一方面，也是在寻找证据，查清真相。”
苏慕言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林清寒背负了这么多委屈和危险，难怪她总是那般清冷，想来是早己将生死置之度外。
“那……《洗月心经》到底是什么？
为何人人都想抢？”
石婆婆看了他一眼，沉吟道：“江湖上都以为那是一本能让人天下无敌的武功秘籍，其实…… 并非如此。”
苏慕言一愣：“那是……那是寒月宫第一代宫主留下的手札，里面记载的不是武功，而是……” 石婆婆压低了声音，“是前朝留下的粮仓分布图，还有防治饥荒的法子。”
苏慕言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万万没想到，让江湖人抢破头的秘籍，竟是这样的东西。
“前朝末年，天下大乱，饿殍遍野，寒月宫初代宫主是前朝的女史官，耗尽心血绘制了这份分布图，就是为了让后世有识之士能在灾年开仓放粮，救济百姓。”
石婆婆缓缓道，“只是这秘密太过重要，若是落入奸人之手，用来囤积居奇，操控民心，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寒月宫历代宫主都对外宣称，那是至高无上的武功秘籍，以保其安全。”
苏慕言只觉得心头震撼。
原来所谓的 “绝世武功”，竟是这样一份济世救民的善举。
他看着床上沉睡的林清寒，忽然明白了她眼中那份坚守的意义 —— 她守护的不是一本秘籍，而是天下苍生的生机。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异响，像是有石子打在了木板上。
石婆婆脸色一变：“不好，有人来了！”
苏慕言连忙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只见谷口处影影绰绰，站着十几个黑衣人，为首的正是那个独眼龙赵虎！
原来他们一路追踪，竟寻到了这里！
石婆婆咬了咬牙：“你们从后窗走，屋后有密道，通往山外。
老婆子我在这里挡他们一阵！”
“那婆婆你……别管我！”
石婆婆从床底下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老婆子我久未动武，今日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清寒这丫头，绝不能再落入他们手中！”
苏慕言看着石婆婆佝偻却坚定的背影，又看了看床上昏迷的林清寒，心中一热，猛地跪下磕了个头：“晚辈谢过婆婆大恩！
此恩此德，苏慕言永世不忘！”
说罢，他不再犹豫，抱起林清寒，按照石婆婆指的方向，从后窗翻了出去。
刚落地，便听屋内传来一声怒喝，接着便是兵刃交击之声。
苏慕言知道石婆婆己与敌人交上了手，他咬了咬牙，抱着林清寒，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屋后的密道。
密道狭窄潮湿，只能容一人通过。
苏慕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听着身后渐渐远去的打斗声，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石婆婆能否平安，也不知道前路还有多少凶险，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仅要护着林清寒，更要帮她查清真相，守护那份关乎天下苍生的秘密。
密道的尽头，透出一丝光亮。
苏慕言抱着林清寒，一步步朝着光亮走去，仿佛走向一个未知却注定要面对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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