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传说黑岩礁附近的渔村，比林砚想象的更破败。
低矮的平房沿着海岸线排开，屋顶大多盖着石棉瓦，有些己经锈迹斑斑，在海风里发出吱呀的响声。
沙滩上散落着破旧的渔船，船底长满了海苔，像是被遗弃了很久。
林砚沿着渔村的小路走着，手里拿着赵磊的照片，挨家挨户地询问。
大多数渔民都摇头说不认识，只有少数几人瞥了一眼，含糊地说“看着有点面熟”，却不肯多说。
海腥味混着劣质烟草的味道在巷子里弥漫，渔民们看他的眼神里总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戒备，像是怕被什么东西缠上。
走到巷子尽头，一间挂着“老陈渔具”招牌的铺子开着门。
铺子里光线昏暗，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坐在小马扎上，用锥子修补渔网。
林砚走进去时，他头也没抬，只是慢悠悠地说：“买什么？
渔网还是鱼钩？”
“大爷，我想向您打听个人。”
林砚拿出照片，“您见过这个人吗？”
老头放下锥子，眯起眼睛看了看照片，又打量了林砚一番，忽然问：“警察？”
“是，我是市局刑侦队的。”
林砚亮出证件。
老头“哦”了一声，重新拿起锥子，语气平淡：“不认识。”
“他叫赵磊，最近可能在这附近出现过。”
林砚不死心，“您再想想？”
老头没接话，手里的锥子穿过渔网的网眼，发出“噗”的轻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黑岩礁那边出的事，是他？”
林砚心里一动：“您知道出事了？”
“这渔村就这么大，屁大点事都传得比海风还快。”
老头哼了一声，“黑岩礁的‘海妖’，三十年没出来了，现在又开始收人了。”
又是“海妖”。
林砚皱起眉：“大爷，哪来的海妖？
都是迷信。”
“迷信？”
老头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嘲讽，“小伙子，你是城里来的吧？
没经历过九十年代那阵子。”
“我是临海市人。”
林砚说，“只是很多年没回来了。”
“那你该记得‘海蚀案’。”
老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那年头，死的人可不止黑岩礁这一个。
先是周大海，出海打渔没回来，尸体漂到黑岩礁，胸口被划了个鬼符号；接着是刘老板，在礁石滩上被发现，身上也有那符号；后来连警察都没幸免……”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砚身上，“就是那个姓林的警察，听说还是个队长？”
林砚的手指攥紧了照片，指尖泛白：“是，他是我父亲。”
老头愣了一下，脸上的嘲讽淡了些，叹了口气：“对不住，不知道是你父亲。
那时候啊，死的人多了，大家都怕。
晚上不敢出门，出海的渔民天一黑就往回赶。
村里的老人说，是海里的‘海妖’在作祟，那符号是海妖的印记，海螺壳是它留下的信物。”
“这些都是传言，没有根据。”
林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您当年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具体的线索？
比如看到陌生人，或者听到奇怪的动静？”
老头摇摇头：“那时候警察查得紧，挨家挨户问，可谁也不敢多说。
你想啊，连警察都能被害死，谁敢多嘴？
后来案子没破，大家就更信是海妖干的了。
时间一长，这事儿就成了村里的忌讳，没人敢提。”
林砚沉默了。
他能理解这种恐惧——当无法用理性解释的罪恶接连发生时，人们总会寄望于超自然的力量，既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也是为了给自己的恐惧找个出口。
“那您最近有没有见过陌生人在附近徘徊？”
林砚换了个话题，“特别是晚上。”
老头想了想：“倒是有个穿黑外套的男人，前几天晚上在礁石滩那边转悠，鬼鬼祟祟的。
我问他干什么，他说看海，我看他不像本地人。”
“穿黑外套？”
林砚心里一动，“多大年纪？
长什么样？”
“西十多岁吧，中等个，脸看不清，总低着头。”
老头说，“手里好像还拿着个东西，圆圆的，不知道是啥。”
圆圆的东西？
林砚想起苏芮发现的荔枝螺壳：“是不是像海螺？”
老头愣了一下：“好像……有点像。”
林砚立刻追问：“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具体在礁石滩哪个位置？”
“就赵磊出事前两三天吧，大概半夜的时候。”
老头指了指铺子后面的方向，“就在黑岩礁最东边那块，那里礁石密，平时没人去。”
林砚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些信息，又问：“您还能想起其他细节吗？
比如他说话的口音，或者有没有同伴？”
老头摇了摇头：“没听见他说话，就看见他一个人。”
离开渔具店时，海风更大了，卷着沙子打在脸上，有些疼。
林砚走到海边，望向黑岩礁最东边的位置。
那里的礁石确实比别处更密集，形状也更诡异，像一只只伸向天空的手。
退潮后的滩涂上，能看到一些杂乱的脚印，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穿黑外套的人留下的。
他沿着礁石滩慢慢往前走，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黑岩礁的地势很复杂，涨潮时大部分礁石会被淹没，只有几块最高的露出水面；退潮后则形成许多狭窄的缝隙和水洼，很容易藏东西。
林砚蹲下身，检查着礁石的缝隙，希望能找到点线索。
在一块巨大的黑礁石后面，他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痕迹——礁石表面有被擦拭过的印记，旁边的沙地上有一个模糊的圆形压痕，大小和荔枝螺壳差不多。
他拿出证物袋，小心翼翼地收集了一些沙地样本，又用相机拍下了痕迹。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苏芮，她手里拿着一个证物箱，显然也是来复查现场的。
“你怎么来了？”
林砚站起身。
“质谱仪的报告出来了。”
苏芮走到他身边，递过一份报告，“赵磊体内的河豚毒素，成分很特殊，含有一种罕见的海洋细菌代谢物，这种细菌只在临海市附近的深海区域有分布。”
“深海区域？”
林砚皱眉，“也就是说，这种毒素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
“对，需要专门的设备从深海提取细菌，再人工合成毒素。”
苏芮点点头，“这说明凶手有专业的知识和设备，不是普通人。”
林砚将自己在渔村的发现告诉了苏芮，包括那个穿黑外套的男人和礁石后的痕迹。
“穿黑外套，拿海螺壳……”苏芮若有所思，“和我母亲偶尔念叨的‘黑色影子’有点像。”
“你母亲提到过黑色影子？”
“很少，只有在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
苏芮说，“她会说‘黑色的影子在礁石上跳舞，手里拿着会发光的海螺’。
以前我以为是她臆想出来的，现在看来……现在看来，可能是她真的看到过什么。”
林砚接过话，“那个穿黑外套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或者至少和凶手有关。”
苏芮蹲下身，查看林砚发现的痕迹：“这个圆形压痕，确实像是海螺壳留下的。
如果凶手在这里停留过，说不定还会留下别的东西。”
两人分头搜索，仔细检查着每一块礁石和每一寸沙地。
苏芮的观察力很敏锐，她在一个水洼里发现了一根细小的纤维，颜色是深黑色的，像是从衣服上掉下来的。
“可能是那个穿黑外套的人留下的。”
苏芮用镊子将纤维放进证物袋，“送去化验，看看能不能确定材质。”
林砚则在另一处礁石缝隙里，发现了半枚烟蒂。
他小心翼翼地将烟蒂收好：“查一下烟的品牌，还有上面的DNA。”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拿着贝壳，蹦蹦跳跳地从旁边经过。
看到林砚手里的证物袋，好奇地停下脚步：“叔叔，你们在找海妖的宝贝吗？”
林砚愣了一下，蹲下身问：“小朋友，你知道海妖？”
“知道呀，奶奶告诉我的。”
小男孩指着黑岩礁深处，“奶奶说，海妖住在那边的洞里，洞里有好多好多海螺壳，晚上会发光。”
“洞里？”
林砚和苏芮对视一眼，“这里有洞吗？”
“有啊，就在那边，涨潮的时候会被海水盖住，退潮了才能看见。”
小男孩指了指礁石最密集的地方。
林砚谢过小男孩，立刻带着苏芮往他指的方向走去。
穿过几块巨大的礁石，果然看到一个隐蔽的洞口，洞口被海水冲刷得很光滑，首径大约一米左右，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有多深。
“需要叫技术科的人来探查吗？”
苏芮问。
“先看看再说。”
林砚打开手电筒，光束照进洞里。
洞不深，大概两米左右，底部是沙子和海水，角落里堆着一些破旧的渔网和贝壳。
“看起来像是渔民临时存放东西的地方。”
林砚说，“但也不排除凶手在这里待过。”
他小心地走进洞里，手电筒的光扫过每一个角落。
在洞的最里面，他发现了一个用石头压着的纸团。
拿出来展开一看，是一张被海水泡得半湿的素描，画的是黑岩礁的夜景，礁石上站着一个穿黑外套的人，手里举着一枚海螺壳，壳上似乎真的有微弱的光。
画的右下角，有一个模糊的签名，像是“陈默”两个字。
“陈默？”
林砚皱起眉，这个名字他没听过，“你认识吗？”
苏芮接过素描，仔细看了看：“不认识。
但这画的风格，有点像我母亲以前收藏的一幅画。”
“你母亲收藏过类似的画？”
“嗯，是她精神失常前买的，说是一个年轻画家画的。
后来那幅画不见了，我母亲说是被‘海妖’收走了。”
苏芮的语气带着点不确定，“我没见过那画家，只知道他好像就住在灯塔附近。”
灯塔。
林砚想起苏芮母亲念叨的“1995、灯塔、黑色外套”，心里忽然有种预感，这个叫陈默的画家，或许就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他将素描小心翼翼地放进证物袋，对苏芮说：“回去查一下这个陈默，还有灯塔附近的住户，特别是1995年前后在那里居住过的人。”
离开黑洞洞时，天色己经暗了下来。
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血红，黑岩礁的影子在滩涂上拉得很长，像一个个沉默的巨人。
林砚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礁石，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藏在暗处，正透过海浪的声音，低声诉说着被遗忘的秘密。
而那个关于海妖的传说，似乎也不再只是迷信——它更像是一个精心编织的幌子，掩盖着三十年前那场罪恶的真相，如今，又随着新的案件，重新浮出了水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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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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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几块巨大的礁石，果然看到一个隐蔽的洞口，洞口被海水冲刷得很光滑，首径大约一米左右，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有多深。
“需要叫技术科的人来探查吗？”
苏芮问。
“先看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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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不深，大概两米左右，底部是沙子和海水，角落里堆着一些破旧的渔网和贝壳。
“看起来像是渔民临时存放东西的地方。”
林砚说，“但也不排除凶手在这里待过。”
他小心地走进洞里，手电筒的光扫过每一个角落。
在洞的最里面，他发现了一个用石头压着的纸团。
拿出来展开一看，是一张被海水泡得半湿的素描，画的是黑岩礁的夜景，礁石上站着一个穿黑外套的人，手里举着一枚海螺壳，壳上似乎真的有微弱的光。
画的右下角，有一个模糊的签名，像是“陈默”两个字。
“陈默？”
林砚皱起眉，这个名字他没听过，“你认识吗？”
苏芮接过素描，仔细看了看：“不认识。
但这画的风格，有点像我母亲以前收藏的一幅画。”
“你母亲收藏过类似的画？”
“嗯，是她精神失常前买的，说是一个年轻画家画的。
后来那幅画不见了，我母亲说是被‘海妖’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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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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