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护府中。
“九岁的长公主，九岁啊，先皇子嗣单薄，好不容易得了这对双生子，她是后出来的，先皇却一定要以她为长，日日亲自教养，金陵宫中金枝玉叶的帝女，还在国丧里，就被匆匆发派了过来......”陇西都护府将军杜雨笙半倚在塌上，望着眼前的堪舆图，喃喃拍着手里的公文。
回顾起先帝薨逝后金陵城那番风雨。
大行期间太子意外溺水身故，虽无实据，但朝中各家各派底子里都是清楚缘由的。
只能关门叹一句，奈何身在帝王家，泼天富贵，不是容易承受的。
“高峯是七十的耄耋老人，长公主今年才九岁。
何等的荒唐......无非是要把孩子扔出金陵，免得朝臣日日看着顾念旧情。”
杜雨笙是长熙帝时的启用的老臣了，因首谏犯上才从金陵被遣到陇西，哪知这便是君臣永诀了。
“高家老爷子答应，也是给新帝做个顺水人情，同时表表态，以示支持。
但如今老爷子突然没了，老大老二闹成这样，长公主嫁给谁呢？
总不能立马往永州城里送吧。”
身旁副官己经习惯了老爷子的耿首，也不答话，继续回禀着。
“永州开始派发正式文帖了，高家大公子声称继了位，盖了印下发下辖十三州，除了庆州拒不接文，宁州，云州还在观望，其他都接了。
往都护府的帖也发过三次了，将军我们如何应对呢？”
杜雨笙努努嘴，他还有两年便要荣休归乡，偏偏摊上这些麻烦。
陇西作为属国，程序上还是要都护府承认的，官文盖了印，才算认了高家在永州的官职。
所以杜雨笙的态度很重要，各方都盯着。
想了一会儿，他复问道，“二公子可还在城门盘桓？”
杜雨笙数日闭城不出，连陵西公主仪仗都没有亲迎，就是躲高家的内讧。
“前两日在，但见城门一首不开，一队人马似乎又绕行离开了。
最近形势紧张，商队们也没动，怕是要水断粮绝了。”
“庆州是高氏屯兵的重镇，离永州又最近，镇守不点头认了大公子，这事儿就还没定。”
杜雨笙盘算着，事发突然，发往金陵请示的书信还在路上，他作为都护将军自然是可以便宜行事。
再者新帝尚在忙着朝中倾轧纷争呢。
恐怕也是让他自己拿主意的，但他对高家二子并无偏好，所以也在观望。
高峯就这两个儿子，大公子高勐善谋断，但身子羸弱。
二公子军里滚着长大，孔武勇健，为人张扬奢华，但颇有军威。
老爷子在世时，老大老二倒是各司其职，分工和睦。
只是外界看着，两兄弟各有势力拥护，迟早得有一搏。
这月秋季巡边刚开，二公子高湛例行带人出巡，刚到绵州营帐，高峯暴毙的死讯传来，绵州镇守便想将高湛围杀在城中。
好不容易逃出来十数人，在荒漠上日夜奔袭，想赶到相熟的庆州，巡边却是从外到内的路线，隔着中间的兵马围袭，高湛只能转头朝东，向都护府求助。
数次扣门而不入，己经快到绝境了。
杜雨笙若放了他进来，便是坏了中原不参与高家承袭的规矩。
若不放他进来呢，高家的事儿还没定，但凡二公子死里逃生回了永州，那后面和都护府，甚至朝廷的关系也就坏了，他不好拿捏，便想着等陵西公主的仪仗入了城之后，再看看形势。
今日过后也是拖不得了。
副官又说，“有风声传来，说二公子在永州城的妻儿都没了。”
“老大做的？”
“二公子从绵州突围出来时，乱军中就有人喊，想乱他阵脚。”
“高湛那儿子，今年三月刚得的吧，这对兄弟，看来是要至死方休了。”
老将军摩挲着手里的公文，思量着。
门口侍卫官突然来报，“将军，公主仪仗己到城楼下。”
“行，那就去迎吧。”
杜雨涛颤颤巍巍站起来，示意副官拿正服给他换上。
“将军......”侍卫官有些犹豫，“仪仗似乎有些......古怪。”
杜雨笙上一次见到长公主，还是在离京前的宫中元宵宴，三岁的公主顽皮坐不定，最后长熙帝索性把她抱在怀里一整晚。
如今再见，却是在这城门大开，朔风呼啸的西疆赤地，隔着都护府兵和高湛的亲兵，与仪仗相对。
黑袍亲兵牢牢围住了送亲的仪仗，冯延吉被夹着上前递文书。
杜雨笙身着朝服，行大礼接了，“恭迎陵西公主。”
还能怎么办呢，高家二小子没见着人影，那定是坐在公主车驾里了。
挟持了长公主，都护府投鼠忌器，既不能在此拦下他，那便只能允他入城。
倒是也给了杜雨笙一个向西方交待的说辞，只是高湛入了城，他也只能顺水推舟成全这位二公子，重回永州了。
这位老臣活了六十五年，世间事经得多了，但这短短一年间从金陵到陇西的纷繁，还是觉得累了。
心中更是生了退意，且把这陵西公主和亲的事处置完毕，便挂印归田了吧。
城门轰隆一声关上，仪仗进了瓮城，往都护将军府行进。
高湛箍着李梧的手臂这才微微一松，但依然保持着搂坐的姿势，命运真是奇妙，这个小公主原本是送完永州和亲的，他此趟巡边的任务里还包括迎驾，哪里想到永州突变，长公主如今成了他的保命符。
手背上有些许湿意，一低头，是孩子哭了。
今日这孩子一首不声不响，颇为沉着，似乎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高湛从上车开始也未和她说话，也不知是吓蒙了还是不知道怕，现在进了城倒是啪嗒啪嗒缓过劲儿来了。
“别怕。”
高湛精神也略放松了下来，歪着头看了一眼，顺便扯下罩头的兜帽透透气。
小孩抬起头，八九岁的模样，面容很是瘦削，衬得眼睛更是格外大，被套在这重冠华服里，却是灰扑扑的脸，想来一路西行没少受罪，黑亮的眸子盯紧了他，害怕又隐忍地模样，咬着唇嗫嚅道，“我也要死吗？”
高湛一愣，不明就里，但鬼使神差又不忍辜负那双眼睛，答话道：“......借公主车撵一用......”他在心里盘算着，还不知道杜雨笙的态度，但至少放了他入城。
庆州方面不知道情况如何，杜雨笙只要能带他传个信就行。
至于永州......高湛靠在车壁上闭了眼，想起突围时，朝他喊的话，妻子俱亡，手握着剑紧了又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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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关门叹一句，奈何身在帝王家，泼天富贵，不是容易承受的。
“高峯是七十的耄耋老人，长公主今年才九岁。
何等的荒唐......无非是要把孩子扔出金陵，免得朝臣日日看着顾念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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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老爷子答应，也是给新帝做个顺水人情，同时表表态，以示支持。
但如今老爷子突然没了，老大老二闹成这样，长公主嫁给谁呢？
总不能立马往永州城里送吧。”
身旁副官己经习惯了老爷子的耿首，也不答话，继续回禀着。
“永州开始派发正式文帖了，高家大公子声称继了位，盖了印下发下辖十三州，除了庆州拒不接文，宁州，云州还在观望，其他都接了。
往都护府的帖也发过三次了，将军我们如何应对呢？”
杜雨笙努努嘴，他还有两年便要荣休归乡，偏偏摊上这些麻烦。
陇西作为属国，程序上还是要都护府承认的，官文盖了印，才算认了高家在永州的官职。
所以杜雨笙的态度很重要，各方都盯着。
想了一会儿，他复问道，“二公子可还在城门盘桓？”
杜雨笙数日闭城不出，连陵西公主仪仗都没有亲迎，就是躲高家的内讧。
“前两日在，但见城门一首不开，一队人马似乎又绕行离开了。
最近形势紧张，商队们也没动，怕是要水断粮绝了。”
“庆州是高氏屯兵的重镇，离永州又最近，镇守不点头认了大公子，这事儿就还没定。”
杜雨笙盘算着，事发突然，发往金陵请示的书信还在路上，他作为都护将军自然是可以便宜行事。
再者新帝尚在忙着朝中倾轧纷争呢。
恐怕也是让他自己拿主意的，但他对高家二子并无偏好，所以也在观望。
高峯就这两个儿子，大公子高勐善谋断，但身子羸弱。
二公子军里滚着长大，孔武勇健，为人张扬奢华，但颇有军威。
老爷子在世时，老大老二倒是各司其职，分工和睦。
只是外界看着，两兄弟各有势力拥护，迟早得有一搏。
这月秋季巡边刚开，二公子高湛例行带人出巡，刚到绵州营帐，高峯暴毙的死讯传来，绵州镇守便想将高湛围杀在城中。
好不容易逃出来十数人，在荒漠上日夜奔袭，想赶到相熟的庆州，巡边却是从外到内的路线，隔着中间的兵马围袭，高湛只能转头朝东，向都护府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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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雨笙若放了他进来，便是坏了中原不参与高家承袭的规矩。
若不放他进来呢，高家的事儿还没定，但凡二公子死里逃生回了永州，那后面和都护府，甚至朝廷的关系也就坏了，他不好拿捏，便想着等陵西公主的仪仗入了城之后，再看看形势。
今日过后也是拖不得了。
副官又说，“有风声传来，说二公子在永州城的妻儿都没了。”
“老大做的？”
“二公子从绵州突围出来时，乱军中就有人喊，想乱他阵脚。”
“高湛那儿子，今年三月刚得的吧，这对兄弟，看来是要至死方休了。”
老将军摩挲着手里的公文，思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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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雨笙身着朝服，行大礼接了，“恭迎陵西公主。”
还能怎么办呢，高家二小子没见着人影，那定是坐在公主车驾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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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这孩子一首不声不响，颇为沉着，似乎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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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湛一愣，不明就里，但鬼使神差又不忍辜负那双眼睛，答话道：“......借公主车撵一用......”他在心里盘算着，还不知道杜雨笙的态度，但至少放了他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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