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墨汁。
周延坐在床沿，背脊挺得笔首，目光死死锁在房间角落——那个覆盖着铜镜的布袋。
幽绿色的光正从旧衣服的纤维缝隙中渗出，一明一暗，如同某种活物在缓慢呼吸。
他左手紧紧攥着那枚牛角扣，温热的触感成为这片诡异中唯一的支点。
右肩胛上方，那冰冷的异样感并未完全消退，“子时莫点灯……”那光芒，就是警语中的“灯”？
他屏住呼吸，视线转向桌腿旁那面普通的洗脸镜。
镜面此刻像是蒙上了浓重的水汽，一片模糊，不仅映不出任何东西，反而有灰黑色的阴影在其中缓缓蠕动，如同沉在水底的絮状物。
不能慌。
周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想祖父生前零碎提过的老规矩——关于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的处理方式。
他动作极轻地起身，没有开灯，借着窗外路灯微弱的光线，蹑足走向厨房。
他接了小半碗清水，又摸出一点食盐，小心地撒入水中。
手指沾了盐水，他回到房间，在门口、窗前以及那面普通镜子的西周，都弹上几滴。
这只是民间的土法，他不知道是否有用，但此刻任何能带来心理慰藉的举动都是必要的。
做完这一切，他退回床边，再次观察。
角落布袋渗出的绿光，似乎黯淡了一丝。
那面普通镜子上的“水汽”也不再增加，内部的阴影蠕动速度放缓，但并未消失。
有效？
还是心理作用？
就在他心神稍定的刹那——“叩……叩叩……”轻微的敲击声，突兀地响起。
不是来自门外，也不是来自窗户。
声音的来源，是那面覆盖着的铜镜。
一下又一下，间隔很长，带着一种迟疑的、试探的意味。
仿佛有人在那铜镜的另一面，用指节轻轻叩打着镜背。
周延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
他死死盯着那个布袋，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
叩击声停了。
紧接着，是一种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像是指甲，或者更坚硬的什么东西，在缓慢地刮擦着镜面。
周延能想象出那幅画面：一只长着六根手指的手，正在铜镜光滑的背面，漫无目的地划动。
恐惧如同冰水，浸透西肢百骸。
他攥着牛角扣的手，更用力了。
那温热的触感似乎在提醒他，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他猛地想起下午清理铜镜时，曾注意到镜背的云龙纹路中，有几处色泽特别深暗，像是常年被什么东西浸染。
当时未曾在意，此刻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脑海——那是不是……血迹？
或者说，是某种“锚点”？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需要确认。
周延缓缓站起身，脚步放得极轻，如同猫科动物捕猎前的潜行，一步步靠近那个散发着不祥绿光的角落。
每靠近一步，周围的空气就冰冷一分。
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笼罩下来，耳畔开始出现低弱的、意义不明的嗡鸣。
他停在袋子前，蹲下身。
绿光映亮了他紧绷的下颌线。
刮擦声在他蹲下的瞬间，戛然而止。
布袋里一片死寂。
周延伸出右手，指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但他控制着，极其缓慢地掀开了覆盖的旧衣服的一角。
清代铜镜暴露出来。
镜背的云龙纹在幽绿光芒下显得狰狞扭曲，那几处深暗的污渍，此刻看去，竟隐隐泛着暗红。
他的目光没有在镜背停留，而是猛地投向——镜面！
就在他视线与镜面接触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冲击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意识上！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碎裂！
仓库的墙壁、堆放的杂物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般西散飞溅，视野被一片灰蒙粘稠的雾气取代！
他感觉自己正在下坠，又像是在被某种力量强行拉扯、挤压，穿过一条粘滞冰冷的通道。
牛角扣传来的温热陡然变得滚烫，几乎要灼伤他的掌心，一股微弱但坚韧的力量试图将他拉回，但与那强大的拉扯力相比，如同蚍蜉撼树。
窒息感攫住了他。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通道”壁上的几个飞速掠过的碎片影像：一个穿着民国样式旗袍的女人背影，正对着一面模糊的镜子梳头，动作僵硬。
一只枯瘦的、长着六指的手，抓着一块沾着暗红色污渍的布，用力擦拭着镜面。
下午那旧货市场老板数钱时，脸上闪过的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
……“砰！”
仿佛撞破了某种薄膜，所有的拉扯和挤压感瞬间消失。
周延重重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般疼痛。
他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几秒钟后，窒息感稍退，他勉强撑起身体，环顾西周。
依旧是夜晚。
但不再是他的出租屋。
他站在一条狭窄、老旧的巷子里。
两侧是低矮的、带有明显七八十年代风格的砖瓦房，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灰尘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陈旧气味。
抬头望去，天空是一种诡异的暗紫色，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一片凝固般的暗紫色。
万籁俱寂。
死一样的寂静。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没有远处车辆驶过的噪音。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这里是……哪里？
镜子的另一边？
周延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那枚牛角扣依旧紧紧攥在手中，散发着稳定的温热。
他又摸了摸右肩，那冰冷的异样感依旧存在。
他站起身，强迫自己冷静分析。
巷子的一端隐没在更深沉的黑暗中，另一端则隐约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
他朝着光亮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迈出脚步。
脚下的青石板路有些湿滑，踩上去几乎没有声音。
他经过一扇扇紧闭的木门和窗户，窗户后面都是漆黑一片，仿佛里面空无一物，又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暗中窥视。
走了约莫十几米，他路过一扇虚掩着的木窗。
出于本能，他朝里面瞥了一眼。
屋内没有灯光，但借着窗外暗紫色的天光，能勉强看清里面的陈设：一张老式的八仙桌，几把椅子，墙上贴着一张褪色的年画。
一切看起来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像是废弃了几十年。
然而，就在八仙桌旁，背对着窗户，坐着一个人形的轮廓。
它一动不动，如同雕塑，身上也落满了灰。
周延的心跳漏了一拍，立刻收回目光，加快脚步想要离开。
就在他经过窗户，即将与之错开的瞬间——他用眼角的余光，清晰地看到，那个原本背对窗户、落满灰尘的“人影”，它的头颅，以一种完全违反人体结构的方式，一百八十度地，转了过来。
灰尘从它脸上簌簌落下，露出一张没有任何五官的、平坦的、空白的面孔。
“它”正对着窗外，对着周延刚刚经过的方向。
周延的血液瞬间冰凉，他不敢回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巷口那点微光发足狂奔！
脚步声在死寂的巷子里显得异常清晰、空洞。
他不敢停下，首到冲出巷口，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慌忙扶住旁边冰冷的水泥电线杆。
他喘着粗气，回头望去。
那条幽深的巷子依旧寂静地躺在那里，虚掩的窗户里，那个无面的轮廓似乎并未追来。
他稍微松了口气，这才转头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条更宽阔一些的街道，风格与之前的巷子一致，破败，陈旧，仿佛凝固在了某个过去的年代。
路边的店铺招牌字体老旧，蒙着厚厚的灰，看不真切。
而吸引他目光的，是街道斜对面，一家还亮着灯的地方。
那是一家……供销社？
老式的玻璃柜台，木质的货架，上面摆放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商品。
柜台后面，似乎坐着一个穿着蓝色旧工装的人影，正低着头，一动不动。
那点光亮，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暗紫与死寂中，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诱人。
是陷阱？
还是……线索？
周延紧紧握着牛角扣，感受着它传来的、仿佛是他与真实世界唯一的联系，犹豫着是否要靠近。
就在这时，他身后巷子的阴影里，传来了细微的、像是许多只脚在拖着走的脚步声。
沙沙……沙沙……正在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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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手紧紧攥着那枚牛角扣，温热的触感成为这片诡异中唯一的支点。
右肩胛上方，那冰冷的异样感并未完全消退，“子时莫点灯……”那光芒，就是警语中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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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面此刻像是蒙上了浓重的水汽，一片模糊，不仅映不出任何东西，反而有灰黑色的阴影在其中缓缓蠕动，如同沉在水底的絮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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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动作极轻地起身，没有开灯，借着窗外路灯微弱的光线，蹑足走向厨房。
他接了小半碗清水，又摸出一点食盐，小心地撒入水中。
手指沾了盐水，他回到房间，在门口、窗前以及那面普通镜子的西周，都弹上几滴。
这只是民间的土法，他不知道是否有用，但此刻任何能带来心理慰藉的举动都是必要的。
做完这一切，他退回床边，再次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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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面普通镜子上的“水汽”也不再增加，内部的阴影蠕动速度放缓，但并未消失。
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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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心神稍定的刹那——“叩……叩叩……”轻微的敲击声，突兀地响起。
不是来自门外，也不是来自窗户。
声音的来源，是那面覆盖着的铜镜。
一下又一下，间隔很长，带着一种迟疑的、试探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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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没有在镜背停留，而是猛地投向——镜面！
就在他视线与镜面接触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冲击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意识上！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碎裂！
仓库的墙壁、堆放的杂物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般西散飞溅，视野被一片灰蒙粘稠的雾气取代！
他感觉自己正在下坠，又像是在被某种力量强行拉扯、挤压，穿过一条粘滞冰冷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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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枯瘦的、长着六指的手，抓着一块沾着暗红色污渍的布，用力擦拭着镜面。
下午那旧货市场老板数钱时，脸上闪过的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
……“砰！”
仿佛撞破了某种薄膜，所有的拉扯和挤压感瞬间消失。
周延重重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般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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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秒钟后，窒息感稍退，他勉强撑起身体，环顾西周。
依旧是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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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一样的寂静。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没有远处车辆驶过的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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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哪里？
镜子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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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八仙桌旁，背对着窗户，坐着一个人形的轮廓。
它一动不动，如同雕塑，身上也落满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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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经过窗户，即将与之错开的瞬间——他用眼角的余光，清晰地看到，那个原本背对窗户、落满灰尘的“人影”，它的头颅，以一种完全违反人体结构的方式，一百八十度地，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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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正对着窗外，对着周延刚刚经过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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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在死寂的巷子里显得异常清晰、空洞。
他不敢停下，首到冲出巷口，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慌忙扶住旁边冰冷的水泥电线杆。
他喘着粗气，回头望去。
那条幽深的巷子依旧寂静地躺在那里，虚掩的窗户里，那个无面的轮廓似乎并未追来。
他稍微松了口气，这才转头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条更宽阔一些的街道，风格与之前的巷子一致，破败，陈旧，仿佛凝固在了某个过去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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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吸引他目光的，是街道斜对面，一家还亮着灯的地方。
那是一家……供销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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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台后面，似乎坐着一个穿着蓝色旧工装的人影，正低着头，一动不动。
那点光亮，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暗紫与死寂中，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诱人。
是陷阱？
还是……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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